§藍海漂泊的羽翼–台灣鷗族記事§(2008)


舉翅,垂首,深吻無垠海洋。

停泊,告別,漂泊即是故鄉。

應該都遠行了吧!那些終生漂泊的鷗族們,應該在南方的海面上,循著記憶中的島鍊路線,飛往渡冬的地點。

應該不會忘記台灣吧!一塊孕育牠們的土地。



台灣的鷗群屬於夏候鳥,在每年的四月到九月間,在台灣避暑繁殖族群,冬天在遷往南方渡冬避寒。

常常在想,對於候鳥一詞,仿如過客,就像十月來自北方的鷹群,飛越台灣,停個二、三天就離開,台灣像個落腳的驛站。但是總覺鷗群不同,牠們的繁殖地在台灣,當孵化的雛鳥具備飛行能力,隨著鷗群振翅上天,台灣成為生命的起點,開始一生的漂泊。出生台灣的鷗族,有點像台灣的中小企業主,根生台灣,全球拓展,南來北往的候鳥。


但是鳥類研究者笑著說,對於候鳥,一生就是南北飛,北方繁殖、南方成長,已是長期演化的生物功能,生命裡活下去的本能,勝過對於土地的眷戀,當棲地破壞,就找新地生存,故鄉只是人類的懷想!

是這樣嗎?難道鷗群無祖國,生命就是不斷漂泊,由此端到彼端,像藍海上的水手,港灣是快樂休息站,海洋才是家園。也許藍海漂泊,對於鷗群這種終年在跨海遷徙、海上覓食的鳥類,羽翅之下即是故鄉。

在台灣,鷗族原本偏佈海岸地區,偏僻的礁岩、沙灘,都是牠們的繁殖區,但是幾十年下來,濱海區域的高度開發,形成棲地破壞,加上人跡的干擾,讓鷗族開始遠離,甚至近海漁業資源在污染與濫捕的惡化下,育雛的鷗族缺乏食物來源,於是鷗族在台灣本島漸漸消失,遷往離島繁殖,佔據著無人的礁食、小島,躲著過活。

在澎湖、馬祖的無人離島、偏遠海岸,成為台灣鷗族的重要棲地,但是生活在離島的鷗族,其實也不怎麼快樂,雖然棲地開發的破壞不大,食物來源不至匱乏,不過早期離島居民將鳥蛋視為動物蛋白質的來源,一個夏日繁殖季,撿鳥蛋像採海菜,一籃籃帶回去吃,多的拿去賣,出產丁香魚的澎湖漁民,更視鷗族為天敵,認為這群散於捕魚的傢伙,搶走他們的財源,封上賊仔鷗的名號,還到沙灘上去趕鳥。至於馬祖,早期軍事管制,提供鷗族較為寧靜的空間,但是三不五時的砲擊、射擊訓練,就在無人離島的礁岩上,用白漆漆上靶心,一旦火力全開,轟到煙硝石碎,那些礁岩上的鷗族和牠們的雛鳥,至死都不明白,國共對戰竟然是鷗族遭殃。

到了1980年代,離島鳥類調查開始熱絡,專家學者發現這群離島的鷗族,數量龐大,生活的有些痛苦,棲地有著不同壓力,於是開始陸續劃設保護區,將一些無人離島、礁岩,畫為鷗族永久的家園。

近二十年,台灣的鷗族終於有個比較好的環境,一些鳥類調查研究,保育行動相繼展開,澎湖的鄭謙遜老師、馬祖的張壽華局長、台北鳥會的何一先專員,簡直像鷗族保姆,一到繁殖季,就開始遊走在各離島之間,查看鷗族族群數量,調查生育棲地變化,有時還要和太過逼近的漁民、釣客,比比嗓門氣憤跳腳,更重要是在保育研究經費無以為繼之時,還得製作精美報告赴台請命,讓官員知道,偏遠離島這群需要照顧的鷗群,以及台灣在鷗族的遷徙、繁殖研究上,還落後國際多遠多長。

至今,台灣除了台南北門一帶有著渡冬過境的黑腹燕鷗,多數為夏日繁殖的鷗族,在族群分佈上,有著清晰的圖譜,澎湖有紅燕鷗、倉燕鷗、小燕鷗、白眉燕鷗、鳳頭燕鷗、與玄燕鷗等六種,各有各的繁殖領域,其中紅燕鷗集中貓嶼島上,馬祖有白眉燕鷗、紅燕鷗、蒼燕鷗、鳳頭燕鷗、黑尾鷗、以及黑嘴端鳳頭燕鷗等七種,其中黑嘴端鳳頭燕鷗數量極少,每年混在鳳頭燕鷗群中,出現在不同礁島上繁殖。分辨這些燕鷗,對初學者並不容易,除了體型大小,出沒地點,更重要是從頭羽到眼尾以及嘴端、腳部的細微處,都是種類的差別。

黑嘴端鳳頭燕鷗的發現,成為台灣震驚國際的生態大事,這種迷樣的鷗族,在一甲子前被發現記錄,隨後就消失世間未再發現,一度以為牠已經滅絕,沒想到在幾年前,鳥類專家梁皆得、張壽華在調查拍攝行程中,發現黑嘴端鳳頭燕鷗出現在馬祖離島的礁岩上,以極少量的族群生存世間,從此神話之鳥的聲名大噪,成為國際鳥界的盛事。由於黑嘴端鳳頭燕鷗外形極像鳳頭燕鷗,除了嘴端一段黑色,以及較淺的灰色羽翼,要從上千隻鳳頭燕鷗中,找到黑嘴端的身影,相當不容易。

國內的動物學者王穎教授,以無線發報器進行燕鷗族群的遷徙研究,其實也可以考慮在不傷害鳥類的前提下,為黑嘴端鳳頭燕鷗配戴發報器,瞭解牠們的遷徙途徑,進一步查看是那個環結出現問題,挽救瀕臨滅絕的族群。但是限於保育法令的允許,以及長期的追蹤經費,黑嘴端鳳頭燕鷗至今還是迷樣的神話之鳥,一旦離島遠去,沒人知道牠的蹤跡,到了隔年繁殖季,要在相遇也只能憑運氣,對於有心保育的學者,也只能期待上天保佑。

至今,澎湖、馬祖燕鷗季成為生態觀光的代表,看鳥不嚇鳥是最高準則,但是一些干擾行為時有發生,燕鷗觀光時的船隻太過接近,或者鳴按喇叭嚇鳥,讓千鳥飛起遮蔽天空,仍是時有所見,並且在澎湖偏遠離島觀光熱潮興起,許多無人離島成為熱門景點,活龍灘的人鳥對分各半區域,成為生態的試驗區,如果遵守相關法令,也未嚐不是一間生態美事,但是犯規的越界賞鳥,以及過於喧囂的吵鬧,都會讓鷗族讓地遠離,不想和人類為鄰,美事反成惡夢。

另外,一些新興的海上活動,像澎湖的海上平台休閒,在海域上紛紛出現,一些無法登島的島嶼,就在旁邊定置海上平台提供娛樂,對於鳥類的干擾,以及商業污水對海域的污染,成為新的隱憂。在馬祖同樣有中國漁船,停泊燕鷗保護島嶼附近作業,加上的興盛的磯釣活動,一些缺德的釣魚客,隨意將魚線棄置海中,對於鷗族有如隱形的網,一不小心就是五花大綁,越纏越緊終至死亡,連帶的失去親鳥的鳥蛋或雛鳥,也是難以倖存,小小一條魚線,扼殺一家鷗族,人類罪過!

其實,人鷗之間可以和諧,只要不侵犯繁殖區,鷗族倒沒那麼怕人,東莒喜歡隨船飛的黑尾鷗,頭頂振翅的畫面讓人驚喜,雞鱔嶼的群鷗海面覓食,一隻隻像俯衝轟炸機急落海面,讓人嘆為觀止。就連這幾年慢慢恢復的北海岸漁港鷗群,意味著近海漁業資源保育有些成果,有些老船長說,找魚群,天空的燕鷗比雷達還準,當小魚群被燕鷗發現,大魚群就在附近,當漁船進港、漁市交易,群鷗像是熱情的歡呼員,在漁港穿梭,黃昏下的生影讓人著迷。

生物懂得人心,當牠感覺人類善意多些,物種之間的冷漠距離縮小,牠們總會出現在人類周遭,展現曼妙身影。

也許,鷗群註定漂泊,南來北去是牠們的生命基因,或許牠們無須故鄉,永遠在尋找一個落腳的安身場所,即然挑選上寶島台灣,我們也就該在這個短暫的相遇時刻,提供一個不受驚擾的家園,讓人鷗之間,多些美好!

鷗族,可愛的生物,流線的身影,帶著不羈的漂泊,此岸彼端,在人間無盡的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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