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北海道旅行，好奇日本原住民族阿伊努人，曾經特地到訪阿寒湖旁的阿伊努村。但是行程短暫，走馬看花，像一般觀光客拍拍照，買買紀念品，其實沒有太多領悟。

最近看完一部日本《阿伊努之森》，2020年台北電影節有播映，剛好就是以阿寒湖阿伊努村為背景，敘述當代阿伊努人在傳統與現代之間的艱熬，特別是在恢復過去熊祭（送熊）的世代矛盾。

看完電影，對阿伊努村有著更多的認識和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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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伊努（Aynu）人，過去分佈在日本東北、北海道，還有蘇俄庫頁島等地，日本當時鄙稱為蝦夷人。18世紀日本東北一帶的阿伊努人，就已經屢屢戰敗，退出日本本州。1869年日本政府將「蝦夷地」命名為北海道，開始正式統治。

但是在日本單一民族大和民族的思維下，並不把阿伊努人視為另一民族，而是未開化的土人，1899年制訂〈北海道舊土人保護法〉，禁止阿伊努語，以及任何狩獵，漁業，祭祀等傳統行為，強迫學習語文、文化等文明事務。

當時阿伊努人地位低落，有國民身份，卻是次等的「部落民」，從事伐林、礦工、家僕等粗重工作，造成許多阿伊努人不敢承認自己身份，甚至不與同族婚嫁，因為不想再生出阿伊努人。

即至現代，文明社會下的阿伊努人，不斷減少身份上的剝削壓迫，但是種族一直不被承認。1992年阿伊努人到聯合國演說，要求日本政府承認民族地位，爭取恢復傳統，1997年日本政府制訂阿伊努新法，提昇人權保護、振興民族文化、創設文化基金等，但是依舊不承認「原住民族」身份，擔心提出土地補償等問題。

2008年，日本國會通過法案，正式承認阿伊努人為日本原住民族，推動更多文化振興工作，但是阿伊努人族群，已經剩下15000人左右（阿伊奴人自估應還有27000人左右）。更嚴重的問題，就是阿伊努語幾乎將近滅絕，只剩7、80歲的年長者，還能說著流利的母語，2009年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將阿伊努語列為「瀕危的語言」。

還有另一項問題，就是百年來的流離，阿伊努人早就分散在日本社會中，並沒有太多的群居村落，北海道僅剩阿寒湖、二世谷等地，還有阿伊努村落，但是人數稀少，並且以觀光為生。

這是阿伊努人的百年悲傷！《阿伊努之森》電影故事架接在這個背景上，阿寒湖的阿伊努村，從過去就存在，聚集在此生活，隨著時代變遷，過去的房舍，改成街上30多家商店，販售阿伊努食物、工藝品等商品，並且有傳統舞蹈表演，吸引觀光客消費。

故事主角關東是一位將升高中的阿伊努青少年，和一般年輕人一樣，參加樂團，唱著流行音樂，不太關心傳統文化。但是年長一輩的人，卻是想要恢復傳統文化，特別是重新舉辦中斷30多年的熊祭。

在阿伊努傳統中，族人狩獵熊、鹿等動物，作為食物來源。但是每隔一段時間（一說每年），會捕捉小熊，盡心飼養一到二年，再舉辦熊祭（送熊）儀式，以箭射殺小熊，砍下熊頭裝飾，在祭拜多日後，火化送回天上，希望在誠心祭拜下，能夠獲得山神、神明諒解、歡心，來年賜予更多獵物。

這種殺生獻祭的文化，存在許多傳統文化中，就像客家義民節的賽豬公，其實本意不是灌豬養肥，而是好好善待豬隻，在殺生獻祭後，能夠獲得神明的歡心，祈求來年風調雨順。

但是殺生獻祭，在現今社會已難被接受，年長一輩希望舉辦熊祭（送熊），重新學習祭拜過程中的儀式程序。但是主角關東就是無法接受，屠殺一頭可愛小熊，為著大人們口中的文化傳承。

電影中，關東想放走小熊，但是未能成功，熊祭依舊舉行。現實上，這場熊祭沒有舉辦，因為日本現今保育法令，根本不容許。

電影導演並未有著強烈批判誰是誰非，而是以有點緩慢的冷調，讓人看見阿伊努人的現今處境，恢復傳統的心思，以及年輕世代的疏離，以及無法認同熊祭的殘酷。

雖然最後一幕，關東看見象徵神明應許的貓頭鷹出現，但是青少年對熊祭傳統的認同或堅拒，在深邃的眼神中，成為沒有答案的開放結局。

覺得阿伊努熊祭殘忍？但是日本一年獵殺4000多頭野熊，甚至有熊肉罐頭、熊肉火鍋！覺得日本獵殺野熊殘忍？但是日本山林中保育有12000多頭野熊！

傳統祭儀、侵害獵殺、物種保育，其實有著不同面相的多元思考，也許不該單一視之。

無論如何！一部電影認識一個地方，特別是當地到過的場景，以及由當地居民的合力演出，讓人更體悟阿伊努人的悲傷與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