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桃竹苗地區第二期稻,在結穗前宣布停灌,影響面積達1.9公頃,政府提出補助減少農民損失。
但是社會憂心影響農民生計,造成糧食安全危機之外,更讓人擔心是一片無水枯旱的大地,對於昆蟲、鳥獸造成的影響為何?甚至在生態系統的崩解下,會不會引發其他不同的問題,展開難以估計的蝴蝶效應。

缺水,總是歸咎氣候變遷下的降雨減少,但是根據氣象局統計,台灣平均年降雨量約2000公釐左右,總雨量長期沒有太大變化,只是變得集中化、暴雨化的趨勢,整體台灣的年降雨量高過世界平均的1100公釐,算是水資源充裕的國家。
問題是就算降雨未減少,台灣許多淤積的水庫,淤積的河道,其實早已蓄不了多少水,石門水庫淤積剩七成蓄水率,曾文水庫淤積剩六成蓄水率,集集攔河堰快淤滿,20多座水庫都快變成蓄不住水的水庫。
一旦長期無雨,蓄水不多的水庫,很快就面臨缺水危機,甚至在氣候變遷的時代,年年梅雨消失,颱風不來,台灣就陷入年復一年的缺水危機,只能一再等待雨水何時來。

一缺水,民生、工業、農業用水的優先順序,早已排定。多年來,農民、社運不斷為水抗爭,要求做到調整產業結構,減少耗水產業,實際不易。甚至還可查覺,不斷擴大的工業開發,沒有節水,反而更加耗水,這場搶水戰爭,根本不會停息。
於是,在嚴峻缺水狀況下,每年約110億噸的農業用水,佔台灣可用水資源七成,常常成為被檢討對象,甚至成為優先停水的順位。但是,農業水不只是農作使用,更是依附農地的千萬生物所需,以及成為補注地下水的重要來源,那才是農業用水的更高生態價值。
目前面對大旱缺水,政府努力進行水庫清淤,但是億噸砂土靠卡車運送,效率極為緩慢,以曾文水庫淤積量約一億噸土砂,每年清淤500萬噸,也要花費20年,這還不包括一場暴雨,又帶來大量淤砂,變成淤了清,清了又淤的惡性循環。
因此,在面對少雨,水庫淤積的問題下,打破以往水庫蓄水統一配送的大核心作法,朝向分散多元蓄水的觀念發展,才是解決大旱缺水的方法。
多元蓄水的觀念,在於打破現有水庫的界線,以大地為水庫的思考,讓水資源蓄存在土地,才能真正有效提高蓄水率。

第一、恢復過去埤塘蓄水的功能。
在水庫之前的年代,老祖宗其實就有地區蓄水的作法,如宜蘭、桃園、台南等平原地區開大埤,利用大小埤塘來作為地區蓄水的區域,提供村落單位使用,遍佈的埤塘蓄水量,不輸一座水庫。
換句話說,廣設埤塘成為分散水源的作法,無論是天雨,或是水庫蓄滿,都可將水源分散儲存於埤塘中,一旦面臨大旱時代,地區性的村落、家戶,都有自行蓄水、供水的能力,無需太快加入搶水行列。

埤塘蓄水,除了分散水源的功能,海有就是作為生物救命水的水源。曾到德國參訪,德國農地上,規範一定面積需設置水塘,除了提供灌溉,還有提供生態維護,以及調節微氣候的功能。
中原大學設計學院院長陳其澎長期推動桃園埤圳成為世界遺產,就在彰顯過去用水的智慧。但是到現今埤塘不斷消失,農村失去區域蓄水的能力!原因首先是農民習慣水庫供水,埤塘水池就不再蓄水利用,淤是廢棄淤積。其次是許多埤塘、掌握在水利會手上,水利會放棄修復,變賣土地,農民就無法使用。
最後最嚴重是土地的開發利用,讓許多埤塘水池快速消失,如果分析台灣三十年內消失的大大小小埤塘水池,蓄水量絕對超過好幾座曾文水庫。

第二、重視農田保水能力。
農田保水,主要提供灌溉,其次負擔生態供水,更重要是補注地下水源。
台灣西部平原多為卵礫石層,成為一座隱形的地下水庫,國立屏東科技大學工學院院長丁澈士推估單以屏東平原為例,就可儲存200億噸地下水,形成一座巨大水銀行。他推動大潮州人工湖興建,在林邊溪上游作為地下水補注,至今每年可補注3000萬噸水源,成為屏東重要水資源。
但是在遍佈台灣平原的農田,都是重要地下水的下滲補注區,可以將雨水有效的儲藏於地底。屏東環盟洪輝祥多年來推動綠農有機耕作,強調守護農地,確保水源補注區的存在,以及鼓勵農民轉型友善耕作,不用化肥、農藥,也有助改善地下水品質。
但是在現今,無論開發工業區,或是重劃成新市鎮,農地大量消失,嚴重減少農地保水補注功能,甚至更嚴重是,農地工廠的存在,污染地下水品質。
以台中地下水為例,根據台中市環保局統計,台中地區超過30多個污染土地控制場址,許多位在城市周遭的農地工廠區域,其中多處地下水已污染,污染物從三氯乙烯、鉻等重金屬無所不包。

第三、確保山坡集水區環境。
缺水最大的問題,就是把蓄水直接等同降雨量,而沒有思考集水區的保水能力。
水庫集水區的功能,不是像漏斗,只將集水區水源,集中到庫區中,而是集水區就有高度涵養水源的功能。
台灣生態學會前理事長楊國禎不斷呼籲重視山坡集水區的保育,因為山坡森林的腐植層,就像巨大的吸水海綿,森林樹木的根系作用,更將水源帶往地下,保存與地層中,整個集水區山坡,才是蓄水的山坡大水庫。
特別是山坡集水區有好的保水能力,相對有助水土保持,不會讓更多土石崩落到河中,增加水庫的淤積量!

山坡保水的能力有多強?1989年在淡水興建的台灣第一座水道頭,供應當時滬尾街區使用,避免商船帶來疫病藉水傳染。重點是已經100多年的水源頭,從來沒有斷流過,無論雨水多、雨水少,水源始終穩定清澈。關鍵就在水源上方的保安林,提供最佳的保水能力,甚至成為一座隱形大水庫,終年提供不斷水源。
山坡就是隱形水庫,涵養大量水源,縱使在大旱無水時代,也能潺潺流出水源,供給大地之用。

四、多元蓄水的防洪功能。
多元蓄水,不只是涵養水源的功能,在現今暴雨洪患的年代,更具有放災的功能。
國立臺北大學都市計劃研究所副教授廖桂賢指出台灣社會長期遭遇水患災害,很大原因就是「快速流下主義」,就是政府不斷以治水工程,快速將洪水排除,一旦來不及排除,或是集中於一地,就造成洪災水患。她一直強調「承洪韌性」的觀點,各地必須透過系統自我調整來面對洪水。
埤塘、農田、坡地具有蓄水保水功能,面臨暴雨洪災,更有蓄洪滯洪的作用,減緩洪水快速流下,集中一地形成巨災。因此確保多元蓄水空間,在大旱時能夠保水,在洪患時有助防災。
水荒來臨,工業和農業的搶水大戰,當然有其公義之爭,但是在水源有限之下,還是落入三個和尚搶水喝的困境。問題是在長期無雨,降雨集中的氣候變遷下,如何落實多元蓄水,形成有效保水、分散蓄水、滯洪防災的行動,讓水藏於大地,成為未來必須思考與行動的課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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