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現在還有什麼原住民部落?
當現代化的樓房,以及相同的日常服飾,甚至不會說著母語的年輕族群,在文化差異趨近下,原住民部落彷彿越來越成為一種帶有歷史懷想的地理名詞。
一旦,失去最後文化象徵的祭典,就如淡薄的農曆年,轉為熱鬧的跨年倒數,全球化、西方化、或現代化,成為弱勢種族的宿命。
文化,成為一種國族或種族的差異象徵,在面對劇烈變遷的時刻,大家都在追求傳統。
熱愛蘭嶼,也認為達悟人在現今保留最多的文化事物,甚至實存在生活之中,但是一位蘭嶼朋友的一席話,始終讓我有所警惕,「別以為現在蘭嶼人都穿丁字褲出門,就像你們漢人也不會再留著辮子上街。」
時代變了!追尋傳統成為一種努力,但是永遠不可能重返,更重要是誰有權力,要求別人生活在過去,滿足自己的文化懷想。
一個觀看他人文化的前提。
但是,這樣的說法,不意謂一種全面的棄守,尤其對於那些始終將弱勢文化視為文化商品的投機者,並非一句回不了過去,就可以將過去賤價廉售。
七月,花東地區的阿美族的豐年祭,像星火在各部落展開,但是對於長期受到外來文化影響的阿美族,在祭典納入觀光行銷的脈絡後,行銷觀光的官方,有政績可以呈報,被行銷觀光的部落,落在改善經機的期待中。於是,豐年祭像舞會,吸引大量遊客,成為一種怪異的指標。
如果賣的高興,被賣的也高興,作為外人、他者,似乎除了惋惜,仿若真不該說些什麼,但是如果在部落裡,有著文化自覺的星火燃起,又如漠視,甚至任其微弱消失。
太巴塱,一個阿美族縱谷地區的最大部落,星火正在燃燒!
始終想著,在這個幾乎是祭典觀光化發韌始祖的地區,祭典早該是以文化為外貌,觀光為目的,主隨客便成為一種慣性,但是太巴塱的豐年祭,卻有不同的做為,他們在這幾年開始思考文化尊嚴的問題,他們厭倦祭典樣版的處境,更排斥傲慢的遊客那種以跳舞為目地的觀光客心態。
就像一位部落的年輕人說的,不要把祭典當成沙灘派對!
文化覺醒後的切割,在太巴塱有點痛苦,當長期習慣迎合遊客,開始找尋主體之時,那樣的痛苦在於,如何在長期受到觀光化影響產生變異的文化事物上,一點一滴去除乾淨,找回屬於原初的傳統樣貌。祭典進行,部落謹慎的進行者每一道程序,無論夜祭、訓練,祭祖仰或豐年祭開始後的舞祭、階層相聚、慰靈與情人夜,那種重新來過的態度,在新的祭場內像微火般的細細燃著。
或許,乍看之下,依舊是觀光祭典的外貌,但是細微之處顯見心意。
太巴塱展示一種開端,最觀光化的阿美族厭倦成為觀光樣版,他們希望祭典是為祖靈而舉辦,而不是拿了補助,就得跳給觀光客看,他們也開始反思,那種原本不存在的聯合豐年祭,為何將部落領袖的頭目,全數召集一齊,失去尊貴的差異。當種種反思,在部落裡成為一種動力,那樣的行動,讓外來者不敢造次,慢慢瞭解屬於祭典真正的意義。
祭典中,總是好奇阿美族人人身上揹的漂亮情人袋,他們嚴肅的說,那不是裝飾,而是祖先放著信物的袋子,一種連結傳統的象徵。
我開始明瞭,當一個開始覺醒的部落,縱使在現代,也能找尋屬於文化差異的所在。
現在還有什麼原住民部落?
如果前期的官方教化,喪失文化主體,後期的過渡觀光,拉進商業脈絡,原住民部落只會走向經濟結構下,劃為弱勢的偏遠區域。當然,這樣文化趨同的問題,不是平等,它包含經濟結構的惡性循環,以及強勢文化的觀光消費等等,掩藏在現代化趨同後的問題。
但是,只要文化覺醒不斷提昇,那不僅是不同種族的差異標示,更牽扯著長久以來,強勢族群對於弱勢族群的欺壓失衡,不能再以現代為名,一筆抹銷歷史,甚至以觀光消費來繼續欺凌。
太巴塱在改變,它開始讓人清楚,部落不是觀光地理名詞,而是有著文化深意的故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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