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唸經抗議–慶修院有危機★(2010)


一切都是機緣,總是如此看著黃榮墩老師所做的一切。

已經持續幾個星期,花蓮文史工作者黃榮墩,一個人到花蓮縣政府前誦經抗議,不是沒有幫手,而是不想超過三個人,讓警察干涉,為難前來相助的朋友。

於是一個人,在東部烈日或陰雨的早晨,敲著木魚,誦念心經。

抗爭為的是花蓮慶修院的經營權,黃榮墩說因為到了招標換約時刻,政府又想上下其手,在他不斷要求依法行政下,縣府強行接管慶修院。

一個文化園區的經營權之爭,牽涉權益與利益,各說各有理。但是看過太多的例子,文化園區成為一種政治資源,常常在競選之後,變成一種酬謝,成立一個組織進駐管理,編列的營運預算,如同選舉後謝,讓文化園區沾惹金權利益。更糟的是,一些經營良好的團隊被迫離去,不是因為經營不善,而是因為不合選邊遊戲,於是走得很離奇。

花蓮一堆選舉過後,有些事在變動,但是該讓人關心的是,這些變動中,屬於全民資產的歷史空間,會不會就此犧牲。

花蓮慶修院是一棟日本宗教歷史建築,1917年興建之初,名為吉野佈教所,由日本人川端滿二募資建立,寺院連結著日治時期吉野移民村的歷史。當時日本人在台灣東部,設有三個移民村,人民前來,宗教也跟著移動,供奉空海法師的真言宗吉野佈教所,成為海外移民的精神寄託。

直到日本戰敗,國府來台,日本人被遣返日本,吉野佈教所被民間宗教團體接收,供奉台灣的神祇,並改名為慶修院,直到1983年被政府收回,慶修院落入荒廢的命運。荒廢二十年的慶修院,一度在拆除與修復之間徘徊,黃榮墩與許多花蓮文史工作者,發起搶救運動,才在2002年展開修復工程,保存這棟算是少數日治時期的宗教歷史建築。

但是修復過程中,雕錯神像樣貌,把古物任意棄置,甚至政府只是想作為一間歷史陳列館,把袈裟披上西洋模特兒,就算再現日本宗教。黃榮墩看不下去,苦心搶救下來的文化資產,變成這等模樣。於是以青少年公益組織的社團名義,取得慶修院經營權力,在他的觀念中,慶修院不該是一棟失去生命的陳列館,而是連結著花蓮移民村的歷史空間。

幾年下來,慶修院一直在活化,翻出倉庫裡的舊文物,找回失落民間的舊石雕,慶修院不是老屋翻新,而是所有的歷史慢慢被重現。園區中,長長一列石雕神像,新新舊舊的石頭中,看似任意擺置,卻是有著動人故事。原本吉野佈教所內,比照日本四國,供奉有八十八靈場的寺院菩薩神像,讓日本移民參拜尋禮,國府來台後,神像毀壞遺失,當黃榮墩發現殘存的神像,重新安置,並且考證遺失神像的樣貌,重新打造,恢復吉野佈教所四國八十八靈場的參拜廊道。

從空盪的園區,一點一滴找回老事物,許多文化園區的成立,變成是歷史感的減少,但是在慶修院可以看見厚度的增加。於是,帶有日本禪寺峰清的慶修院,變成花蓮知名的歷史文化空間,更神奇是許多曾經移民台灣的日本人,到台灣尋根也會前來慶修院。

在日本,有一群出生移民村的日本人,他們會說台語或原住民語,被成為「灣生日人」,被遣返回國後,集中住進日本規劃的眷區,國籍是日本人,卻有濃濃台灣味,幾十年來他們一直在追尋,出生的花蓮移民村,也追尋自己的身分認同。

在吉野移民村變成吉安鄉,日式房舍一一消失,重建的慶修院,竟成為他們記憶最深的事物,幼年隨家人入寺參拜,童年在台灣生根。隨著早期許多日本移民回來探望,那些日本老人始終敘述著一個傳說,當年日本人被遣返之時,在擁擠的船艙中,一位十歲女孩揹著慶修院供奉的空海大師神像回國,在船艙中成為安慰眾生,渡過險惡海途的精神支柱。

經過一甲子後,一天一位八十歲老婦人來到慶修院,看見重修完整的寺院不禁淚下,黃榮墩才知道她是主持的女兒,當初揹著神像回國的十歲女孩,她來台灣重看故鄉,以及她父親一手建立的寺院。在黃榮墩不斷努力下,經過日本主持家族的討論,決定將慶修院供奉的空海大師神像,重新送回慶修院。

修復的古老寺院,請回供奉的神祇,黃榮墩原本當成文物放置,但是陸續來訪的日本高僧,告知這尊空海大師依然有神靈,必須虔誠供奉,早已沒有主持的慶修院,黃榮墩只能自己上場誦經,唸經唸久開始領悟修行佛理。

於是他說,一切都是機緣。

作為台灣少數的宗教歷史空間,黃榮墩讓慶修院重回社會服務的功能,他常常募集物質,送給需要幫助的人。他也將慶修院作為一個社團基地,擔任協助花蓮青少年的角色,募集圖書為當地孩童建造圖書室,找清貧孩童到園區工作,所有一切的做為,都是讓慶修院不會只是觀光園區,而是負有歷史傳承與社會運動的動力空間。

但是,一切的努力,在縣長改選後,面臨變動的命運。黃榮墩指控縣府重新發標經營偷偷摸摸,標案金額提高,提供特定人士,在提出檢舉後,標案佔緩,縣政府毀棄簽訂的暫管辦法,在標案完成前,由青少年公益組織經營,強力派人接管慶修院。花蓮縣政府則強調,慶修院是國家資產,政府有權決定是否委外經營,目前合約終止,在新經營單位產生前,目前由政府接管。

面對花蓮縣政府強力接管慶修院,黃榮墩前往縣府開始誦經抗議,表達強烈的不滿。

慶修院的接管風波,雙方都各持道理,並且進入法律訴訟,但是對於慶修院卻是開始不同的光景。

現今,由花蓮文化局派出人員接管,原本詳查慶修院歷史,甚至出版專書的解說人員,換上替代役人員進行解說服務,說著自己都不清楚的歷史,常常是解說的讓遊客一頭霧水,甚至開園時間,依照公務員上下班時間辦理,慶修院從活古蹟又變成死建築。

慶修院凸顯的問題,就是政府有錢大修園區,卻沒有能力維繫經營,一些有理念的團隊進駐,卻常因經營理念不合、政治立場不同,被迫離去,接受的團隊常常無心經營,於是文化園區開始流離人間,開始凋零、荒廢,最後乾脆BOT出去,變成商業園區。這種因為政權變換,造成經營方向與經營團隊的不穩定性,常常讓許多歷史空間、文化園區等重生的歷史園區,沈淪在不明的未來。

一直以來,政府有個謬誤思想,所有文化資產是國家財產,政府只是管理者角色,不是資產擁有人,政府的功能是以全民利益,為這些公共空間找尋最佳用途與最好經營團隊,而不是變成黨派之私,以文化流通金融。

從建造、荒廢、修復到接管,慶修院在人間數度浮沈,現今經營問題釀成風波,讓人擔心的不只是慶修院的未來,而是這樣的現象,會在花蓮造成何種效應?

黃榮墩一個人唸經抗議,能否渡化花蓮劫數。

或許,一切都是機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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